魅力紫鹊界——梯田绝天下

我们的车子刚刚进入弯弯曲曲的盘山公路，车窗外漫山遍野的梯田便逐渐扑入眼帘，正是耕种前，梯田里注满了水，光滑如镜，千万亩梯田闪耀在阳光下，时有农人扶犁赶牛的身影，慢慢悠悠的，自在悠闲，仿佛时光的脚步在这里格外缓慢——造化向我们徐徐开启了一副充满诗意的浩大画卷。惊叹之余，我们生怕错过任何一处景色，不得不随时停下车来，轮换着不同的角度欣赏着，却怎么看也看不够。在停车场，停着各式各样的小车。这些都是来紫鹊界秦人梯田观光的全国各地游客，他们乘飞机坐火车，千山万水，为的就是一睹紫鹊界秦人梯田这一绝天下的美景。足见紫鹊界秦人梯田的魅力所在。

湖南娄底的紫鹊界秦人梯田起源于秦汉，形成、发展于宋明两代，已有二千余年历史。苗、瑶两族是紫鹊界秦人梯田这个人间奇迹的始创者，因此紫鹊界梯田也是多民族数十代先民共同创造的稻作文化遗存。宋代汉官章惇在《开梅山》一诗中写道：“人家迤逦见板屋，火耕硗确多畲田”，这是对当时新化苗、瑶等民族开发山地梯田的真实写照。没曾想，紫鹊界先民赖以维持生计而开挖出来的梯田，却给后人带来了一笔不可估量的财富。谁也不会想到紫鹊界这片梯田会成为堪称天下一绝的风光。

每次从紫鹊界回来，我心中总有一缕不可言传的思绪在冲撞，在蒸腾。造型、线条、颜色、气息、旋律、光和影等组成一个美的结合体，叫人理不出个头绪来。还是一位远道而来的朋友在我耳边道破天机：紫鹊界美的灵气在于水，紫鹊界美的精髓在于水。

诚然，紫鹊界秦人梯田的形成与发展就在于水。这里森林茂盛，植被丰富，土壤吸水和储水性能极好。山民只需在田边地角，随意挖挖一个缺口，就能见到清洌洌的泉水。每到天旱时节，地下水就会自动从岩石裂缝中渗透出来，均匀地浇灌农田和农作物，汩汩不断。即便是某个地方没有基岩裂隙无泉水冒出，也只需沿着梯田的内侧，取田里的泥巴堵成一条通道，水便会乖乖地顺着那条通道，顺着那弯弯曲曲的一道道山梁，流到需要的每一块地方。

在紫鹊界山上，水是最活跃的因子，流出了满山的诗情。插秧时节，紫鹊界数千块梯田里，春水融融，水气袅袅，给人一种水乡的感觉，而后，桃花水远去，禾苗茂密的长势覆盖了梯田里倒映白云的波光，任旱季再长再凶，这里也看不到一丝焦枯的迹象。因为紫鹊界早已储备了足够的甘霖。

有了水，一道道依着山坡构筑的田埂才像条条游动的曲线，变得如此的妩媚、舒展和潇洒。有了水，这些像莲瓣相叠、像弯月组合的田块，才变成白鹭旋舞、青蛙打鼓的水晶舞台，紫鹊界秦人梯田才名副其实地成为生命的胚床，才有煮起来透壁香的紫鹊界红米、香米，才有芳醇可口、回味无穷的水酒，才有像紫鹊界流水一样湿润绵长的紫鹊界山歌。因为有了水，给紫鹊界人的生活也带来了极大的方便，无论海拔有多高，也无论是凼、是坳、是冲、是垴，只要有山泉，山民们便在那里修建起一座座紫鹊界特具风韵的干栏式板屋，用竹管或是塑料管把泉水引到屋里，不花一分钱便用上了真正的“自来水”。各式各样的板屋，随意装点在层层叠叠的田园阡陌之间，不时升起缕缕炊烟，组成一幅幅美丽的图画。而天籁间的风声、水声、鸡鸣狗吠声则萦回一曲曲美妙的田园交响曲，此情此景，此声此画，不禁令人心旷神怡，陶然自得！

紫鹊界山上的水，是紫鹊界人从满山绿树绿草的叶汁里星星点点的引来的，是他们从对植被的有效保护里一掬一掬的储存起来的。他们百般珍惜水源，崇尚种树，并早早立下了铁的戒律，严禁和重罚乱砍乱伐毁坏山林、烧山开荒破坏水土行为。刻在石碑上，锁定在乡规民约里，那用来告诫警示众人的锣鼓声，在紫鹊界上空轰响了几百年。所谓风调雨顺，更多的时候来自紫鹊界人的心里，紫鹊界人的梦里，都有流水声相伴。

夕阳西下，我沿着田埂小径朝梯田下的村子走去。在一处山坳里，无意间，瞥见一座板屋，一湾从后山奔泻而下的山溪如一位环抱着孩子的母亲的手拥抱着板屋。远远就能听到它湍急喧哗的嘻闹声，日日夜夜，永不休止。它们似乎在昭示着，它们就是自然与你心灵深处共同的喃喃私语；它们似乎还是一串已组成曲的音符，正为你弹奏一首已沉淀在你心底百年的小夜曲，轻柔妙曼。在这里，无论你走在田间的哪一条小径田埂上，踏在哪一块被脚板磨得滑光的石板上，你都能听到潺潺的水声，都能看到流动在紫鹊界人心中清澈的山泉。

掌灯时分。星星点点的灯光，把紫鹊界之夜装扮得越发美丽。湿润的空气给梯田笼罩一层薄薄的轻纱，与天空融为一体，那星星点点的灯光与天上的繁星一起闪烁，人在其间，恍惚就在一个幽深空蒙的世外桃园之中。

那天晚上，吃着香辣的紫鹊界农家菜，喝着主人家自家酿制的新化水酒，看着主人亲切的笑容，我的心都醉了。吃过晚饭，我和主人家的小男孩，在倏亮倏亮的手电光照下，再次爬上梯田。那时正是晚风来时，这里的空气已融进了清新凉爽的雾霭，还夹杂着春天特有的清香。远处对面大山的山腰上，几处稀稀落落的板屋，早已淹没在暮色中，惟有屋里透出的灯光，点点橘红，在黯然缥缈的山间若隐若现地闪着，那微弱的灯光，似乎更强有力地昭示着，人类的生命在大山中正强烈地跃动。天地间，剩下的是那缀满星星的天空，还有一弯惨淡得摇摇欲坠的上弦月，说是弯月，其实更像是哪位粗心的仙女不小心遗落下的半边银镯。天地万物是如此的安详，它们似乎在倾听着这山间田间川流不息的水声，也似乎在静静地等待着什么。

子晚里，枕着窗外潺潺的水溪声，我进入了梦乡。在梦中，我梦见自己变成了紫鹊界山上的一湾山溪。